作者：严 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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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8-10-10
近来读《史记》，陈涉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因了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冲天豪气，也不是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农民起义的领袖，而是他缺乏一个王者自始至终的气量。
我们不妨先来重温一下《史记·陈涉世家》中的两段文字：
陈涉少时，尝与人佣耕，辍耕之垄上，怅恨久之，曰：“苟富贵，无相忘。”庸者笑而应曰：“若为庸耕，何富贵也？”陈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陈胜王凡六月。已为王，王陈。其故人尝与庸耕者闻之，之陈，扣宫门曰：“吾欲见涉。”……客出入愈益发舒，言陈王故情。或说陈王曰：“客愚无知，颛妄言，轻威。”陈王斩之。诸陈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陈王者。
我们无从考证，“陈王斩之”的那位庸耕者是不是当年的那位嘲笑他的庸者，但毕竟是曾经共过事的伙伴，尽管当年给人家耕田并不是一件什么荣耀的事情。也许那位庸耕者只是因为听信了陈胜当年的那句承诺，所以才来见他，不料却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纵观事件的整个过程，很是值得玩味。先是庸耕者直呼其名要见陈王，守门人却将其当作一个泼皮无赖捆绑了起来。后经庸耕者反复解说，守门人才放开他，但仍然不肯为他通报。等陈王出门时，他拦路呼喊陈涉的名字。陈涉并不因此生气，而是与他同乘一辆车子回宫。截至此处，还是体现了陈涉作为一个王者应有的气量：既没有摆官架子，也没有自命不凡，目空一切。但是，由于这位庸耕者后来在宫中越来越随便放肆，还常常跟人讲陈涉从前的一些旧事。有人就对陈王说：“您的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说八道，有损于您的威严。”于是，陈涉未作任何考虑，就将那位庸耕者给杀了。
一位大王杀一个“甿隶之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但是陈王杀一个昔日伙伴，却给他带来了始料未及的恶果：从此之后，故旧知交都纷纷自动离去，没有再亲近的人了。试想，只因举止随便了点，说了陈王落魄时的一些不光彩的往事，就真的害怕损害了自己的威严，杀之以绝后患。对于这样的“小人”，谁还愿意跟你沾亲带故，甚至以此作为无尚的荣光？想要人家为自己冲锋陷阵，那更是连门都没有。最终，自是唯恐避之而不及。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由陈王斩庸耕者，让人不禁想起淮阴侯韩信。韩信虽然居功自傲，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可悲下场。但是他对待恩人与仇人的做法，却不得不让人敬佩。他封王后，对当年有授饭之恩的漂母，赐黄金千斤。对当年曾收留他吃闲饭后又故意不给饭吃的乡南昌亭亭长，只赐给区区百钱，还挖苦说：“您，是小人，做好事有始无终。”提拔让他蒙受胯下之辱的年轻人做了中尉，并告诉将士们说：“这是位壮士。当年侮辱我的时候，我难道不能杀死他吗？杀掉他没有意义，所以我忍受了一时的侮辱而成就了今天的功业。”韩信当年曾对漂母说过：“我一定重重地报答老人家。”结果，言而有信，信而有果。甚至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待胯下之辱，体现了一个王者应有的气量。
而陈涉一旦称王，却将当初“苟富贵，无相忘”的承诺抛置脑后。太史公把陈涉起义失败的原因，归结为他过于轻信和重用朱房和胡武二人。究其原因，与他气量小、易忘本等劣迹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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