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国家出台《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的意见》（征求意见稿），明确“推动课堂教学革命”与“提升教学能力”[1]的战略部署，这直接关涉高校教师专业发展能力的培养。早在2012年教育部高教司发布的《关于启动国家级教师教学发展示范中心建设工作的通知》（教高司函〔2012〕107号）中，就曾明确教师教学发展中心重点建设任务之一是面向高校全体教师“开展教学咨询服务”[2]，以满足本校特色化人才培养和教师个性化专业发展的需要。这些年来，虽然各高校教师教学发展中心的建设稳步向前，但从现有对教师教学发展满意度的实证调查研究成果来看，“教学咨询服务得到的满意度评价最低”[3]。究其原因，“许多教师教学发展中心开展此项工作的频率不高，教师参与度较低”，而且，“咨询服务未必能很好地帮助教师解决教学中遇到的各种问题”[3]。相对于我国，美国高校非常重视教师教学咨询服务发展，在长期实践中依据各高校教师发展的实际需求探索出了行之有效的发展路径。因此，研究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机制，对我国高校开展教学咨询服务有着借鉴意义。
一、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内容
致力于教学创新与卓越教学，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发展中心组织咨询服务顾问，为有意探索教学要素及其关系的教师答疑解惑，提供合适的教育教学理论指导与有效的实践策略。其咨询服务内容主要围绕以下七个方面展开：
1. 课程规划与教学大纲设计（Course Design and Syllabus Design）咨询。课程规划咨询内容涉及课程目标的明晰、课程标准的拟定、课程模式的搭建与课程内容的组织等等；教学大纲设计咨询内容则是帮助教师开发教学大纲新内容、新实验并挑战新的教学模式。密歇根大学学教研究中心（Center for Research of Learning and Teaching）的教学大纲设计咨询包括评估学生学习的方法、设计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学大纲、设计创新的教学策略以及创建有吸引力的任务、项目与活动等[4]。纽约大学教学促进中心（Center for the Advancement of Teaching）帮助教师设计新课程或是修改已有的课程[5]。芝加哥大学教学中心（Chicago Center for Teaching）不仅帮助教师思考“学生了解或能够做什么”“可能包含哪些内容”以及“如何教授这些内容”，还会开发教育学类课程服务于讲师与研究生助教理解课程内涵及其相关内容[6]。
2. 学生反馈（Student Feedback）。学生反馈的通常作法是：第一步，咨询服务顾问在学期中的某个时间按预约计划进入课堂，在大约20分钟里组织2~5位学生为一小组，完成一份教学调查问卷；第二步，咨询服务顾问引导学生讨论本课堂的学习感受，在确定学生共识与分歧的基础上，搜集课程优势以及提升课程教学效果的信息；第三步，咨询服务顾问将学生课堂反馈分析报告传递给受咨询的教师。比如，哈佛大学德里克博克中心（The Derek Bok Center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既有早期学生反馈（Early Feedback），也有中期学生反馈（Middle-term Student Feedback）[7]。又如，范德堡大学教学中心（Center for Teaching）将在课堂中收集学生匿名反馈的方法，称之为“小组分析”（Small Group Analysis）[8]。而华盛顿大学博塞尔校区教学中心（Center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则将其称之为“小组教学诊断”（Small Group Instructional Diagnosis）[9]。尽管开展学生反馈的名称与形式会有些许差异，但从本质上而言，这一类学生反馈明显区别于以总结性评价为目标的期末学生评教活动，是对教师实时教学状况予以观察的诊断性咨询。
3. 课堂观察（Classroom Observations）。一般而言，课堂观察是通过委托咨询服务顾问进驻课堂现场，为教师提供关于教学要素与教学实践能力的个性化服务。耶鲁大学教学中心（Yale Center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在教师的要求下委托咨询服务顾问走进教师授课现场，让教师有机会与经验丰富的咨询服务顾问合作，从互动中反思教学活动[10]。与此同时，还有同行课堂观察。如一旦有教师主动要求去观察同伴的课堂以获得学习的机会，如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与学中心（Center for Learning and Teaching）就将依据教师提供的学科范围和教学兴趣，为教师识别和建议最有益的课程，并组织衔接确认课堂观察事宜 [11]。除此之外，课堂观察也可以通过影像资料关注教师与学生的沟通、教学风格、方法与技巧等。哈佛大学德里克博克中心、范德堡大学教学中心与斯坦福教学中心（Vice Provost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等借助教师录制的课堂影像资料，匹配咨询服务顾问、同伴与教师一同观看，集思广益，帮助教师获取建设性的反馈。
4. 教学技术咨询（Teaching with Technology Consultation）。随着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教育技术咨询应运而生。其目的是将先进的信息技术融入课堂教学的各环节，满足教师的技术需求并提升教师的技术运用能力。如密歇根大学学教研究中心会安排有兴趣钻研教学技术的教师与研究生助教，围绕翻转课堂、Canvas、U-M Box以及Google等新兴技术在教学中的使用（包括演示、布置作业或是对学生学习效果予以评估等）开展互动[12]。又如，耶鲁大学教学中心（Center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除了为教师提供有效使用演示软件、Canvas、课程网站等咨询与技术服务外，还会与教师讨论、提供如何有效使用网络课程和慕课（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 MOOC）的计划 [13]。再如，普林斯顿大学麦克格劳教学中心（The Mcgraw Center for Teaching and Learning）成立教育与课堂技术（The Educational and Classroom Technologies, ECT）团队，为教师提供技术工具，甚至在必要时协助各方面资源开发新技术工具，以实现教师的教学目标[14]。
5. 教学成长与教学理念 （Teaching portfolio and Teaching Philosophies and Statements）咨询。教学成长叙事与教学理念阐释对于博士后与研究生等来说，是一份日后求得教师职位的重要档案，是其学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密歇根大学学教研究中心的咨询活动面向本校教师、特别是博士后与研究生提供基于教学理念、教学策略研究的写作技巧与案例咨询，以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运用与反思教育教学理论与实践[15]。
6. 教学学术咨询（Scholarship Consultations）。教学学术咨询意在鼓励教师开展针对教与学的学术性研究，提升教育教学实践水平，提高人才培养质量。范德堡大学教学中心为促成教师顺利开展与完成教学学术研究，不仅提供关于教与学流程中各类问题的咨询，包括问题生成、项目设计、收集与分析学生学习数据、论文写作等，而且提供相关领域学术人脉资源的支持[16]。波士顿大学教学中心（Center for Teaching & Learning）针对研究生和博士后开展教学学术研究系列咨询，涉及高等教育跨学科研究方法，聚焦课堂教与学研究、教学反思与评估等，引导理解教学学术基本概念与核心实践[17]。
另外，还有奖金申请（Grants）咨询。促成教师获得一定的经费来支撑教学实践，是奖金申请咨询的目标。范德堡大学教学中心广泛开发资源为教师提供关于拓展课程设计工作、小组分析项目、教与学的研讨活动开展、教学学术研究及成果推广等经费的支持咨询[16]。
二、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方式
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一般由各高校成立的教师教学发展中心承担与组织，方式多种多样。依据规模、顾问身份与途径的不同，其咨询服务方式可以归纳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个体与团队
根据规模，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分为个体与团队。个体咨询是咨询服务顾问对教师个体提供咨询服务，旨在有针对性地分析与判断教师个人的教学困惑，并做出切合实际的引导。以“一对一”为特征的个体咨询服务(one-on-one consultation)方式较为普遍。比如，斟酌教师请求咨询的主题、考虑所属专业与课程的性质，布朗大学谢里登教学中心（The Sheridan Center）会安排“一对一”的会面,讨论课程的规划、实施与改进策略。同时，在课堂观察中，出于从多个角度为教师提供周详咨询反馈的考虑，该中心会委托两名经过专业培训的咨询服务顾问安排初步咨询会议，诊断问题。随后，咨询服务顾问访问并观察教师的课堂教学，并在后续咨询互动中提供与教师咨询目标相关的反馈[18]。
团队咨询则是在团队情景下为两个及以上的教师提供咨询服务形式。一般而言，咨询服务顾问会依据教师们对某一问题的相似度组织工作坊、圆桌会议以及研讨会等平台，供教师个体在团队交流、沟通与分享过程中通过观察、学习获得启发，以解决共有困惑。比如，印第安纳大学-普渡大学印第安纳波利斯联合分校学习服务中心（Center for Service and Learning）针对课程规划与教学设计等共性问题为教师团体量身打造专业教学咨询服务[19]。又如，杜克大学学习创新中心（Learning Innovation）支持教师团队开展长达一学期或是一学年的课堂观察咨询活动，以帮助教师获得改善教学的灵感与动力，共同将创新的教育教学理念与方法融入课堂中[20]。
（二）同伴与导师
依据咨询服务顾问的身份，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顾问身份来源有同伴，也有导师。同伴咨询是指在同伴示范过程中，教师得以形成自我认知、识别自身问题，并反思自我、改善教学。例如，为帮助各个学院量身开发适合其特定学科课程及教学实践项目，布朗大学谢里登教学中心特地为新教师提供微格教学机会，采用4个不同学科教师为一组的形式，让每位新教师有机会得到同伴的反馈，有机会观察和评估各种教学方法，并学习如何与他人建立建设性的分享观察[21]。又如芝加哥大学教学中心（Center for Teaching）培训一批经验丰富且接受过教与学专业培训的研究生组建教学顾问团队，利用中期课程反馈或是团队咨询的头脑风暴式互动帮助其他研究生探索教学问题、应对教学过程中面临的挑战，意在推动研究生教学水平的提升[22]。
通过导师启发、教育与帮助教师正确分析教学困境的成因，促进教师教学理念与行为的积极改变，是导师咨询的主要内容。比如，哈佛大学德里克博克中心委托来自同一院系或其他学科领域的资深导师，对新入职的教师、博士后以及研究生围绕课程计划、课程评估技巧、收集与回应教学反馈，以及作业设计等予以指导，帮助他们解决教学中遇到的实际问题[23]。詹姆士麦迪逊大学教师创新中心（Center for Faculty Innovation）则组织优秀教师作为导师，与处于不同职业生涯发展时期的教师“一对一”地互动交流，帮助教师完成一份自身教学工作的成长叙事，助力他们不断反思“我可以做什么”“我更擅长做什么”[24]。
（三）面对面与网络在线
依据咨询服务途径，目前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主要采用面对面与网络在线两种模式。以“便利”“高质量”与“精准”为价值取向的面对面式咨询服务模式，是指在圆桌或是办公桌前，咨询服务顾问与教师当面对话、沟通与互动。面对面的场所一般选定在教师教学中心、教师办公室或是实验室等其他实体场所。
网络在线则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将收集学生反馈的形式从课堂分发纸质调查问卷转变为在线系统工具，如哈佛大学针对提升教与学、实现教师与学生双向共赢而开发了Q-Evaluation在线系统对教师进行学生反馈咨询[25]。二是基于教师工作繁忙与相互竞争之激烈的现状，教师们不能总是亲临现场来参与咨询，詹姆士麦迪逊大学教师创新中心将目前“面对面”对话咨询交流形式拓展为网络在线、录制相关视频等[26]。
三、关于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机制的启示
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是提升教师专业发展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内容与形式反映高校教师专业发展的核心理念与实践路径。美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对象全覆盖，包括教师、博士后与研究生等，囊括教师职业生涯各阶段；咨询服务内容全方位，涉及课程、教学、教育技术与教学学术研究等；咨询服务形式多维度，兼顾教师职业发展过程、专业背景、兴趣与需求等，致力于搭建集个性化、专业性与支持性于一体的知识共享与创新平台。这些为我国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的具体落实提供了以下三点启示。
（一）创设以提升高校教师专业发展为目的的对话方式
作为一种语言手段，对话在日常随处可见。咨询必然与“对话”联姻。以提升高校教师专业发展为目的，在特定的场景与特定的人际关系中，这将是一项有特定意义的“支持性”对话。同时，这样的对话具有私密性。一方面，对话必然涉及话语权力的问题。如果高校教师教学咨询异化为咨询服务顾问的话语霸权，或是强势教师剥夺了同伴的话语权力，这将会导致咨询效果大打折扣，抑制教师参与咨询服务的积极性。另一方面，对话的深度决定着咨询效果优劣。空洞的灌输与枯燥的说教，难以让教师感受到教育教学的鲜活与生动，更失去了教学咨询服务本身的意义。高校教师教学咨询应鼓励教师获得尊重与相互支持的体验，通过批判性反思确定自身优势和需要改进的方面，帮助教师建立合作、交流、互动的良好心态。同时，围绕高校教师专业发展这一目标，针对不同职业发展阶段的教师，探讨对话促进内容、模式、结构与方法，这对提高咨询有效性、提升高校教师专业发展能力大有裨益。
（二）聚力强化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问题导向
从形式看，源于教师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是单向维度的给予与获取。实际上，问题具有启发性，依托咨询，可以汇集各方信息互为分享与吸收，促进对问题的全面审视与解决。在问题引领下，教师与同伴、导师等围绕课程规划、教学大纲设计、教学反馈、教育技术与教育理念等进行充分交流与沟通，在回应与碰撞中不断形成共识，实现共同分享与共同进步。这个过程不是被动地传递教学认知与理念，而是积极的问题探究与知识生产。一定意义上说，这是教师大胆地、渐进地实施课堂教学改革，形成教学学术研究意识，推动教学学术研究的良性循环生态链。因此，深化对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的本质理解，引导教师以问题为导向，探寻教学经验与教学学术内容之间的联系，对提高教师素养具有重要意义。
（三）着力培育高校教师教学发展学习共同体
面对日益复杂的教育教学任务，高校教师在自身发展过程中面临一些困境。焦虑、无助等负面情绪可能会压抑教师的工作热情，导致教师与学生产生疏离感，进而影响教学过程。建立高校教师教学发展学习共同体，是支撑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机制发展的重要基础。培育高校教师教学发展学习共同体，需要重视优秀教师群体的激励与辐射，充分发挥教学名师在高校教师教学咨询服务中的中流砥柱作用，打破沟通障碍，有效利用教师多样化的学科和经验知识，整合优质教育教学资源，为教师提供必要的专业知识互动支持。在这个共同体中，一方面，要为教师提供解决问题所需的教学理性判断、推理机制与批判性思维模式，减轻教师超负荷的精神压力；另一方面，要通过相互交流与互动，引导教师产生共鸣，从而创生更多关于高等教育与教学的新理念与新策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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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What is the Graduate Teaching Consultant Program [EB/OL].https://teaching.uchicago.edu/programs/get-involved/the-teaching-consultants-program.
[23]For Faculty[EB/OL].https://bokcenter.harvard.edu/faculty.
[24]Faculty Portfolios[EB/OL].https://www.jmu.edu/cfi/career-plannin
g/faculty-portfolios.shtml.
[25]Ongoing Feedback[EB/OL].https://bokcenter.harvard.edu/ongoing-feedback.
[26]Center for Faculty Innovation.2016-2017Annual Report (Center for Faculty Innovation)[Z], 2016-2017Annual Report(CFI), Rose Library Room 5211.
编辑：李利林
Research the Teaching Advisory Service Mechanism of American University Teachers
Song Jiexuan
Abstract: College teachers' teaching consultation service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improving college teacher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ability. Its content and form reflect the core concept and practice path of College teacher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Teachers' teaching consulting service in American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is devoted to the realization of full coverage of the object, omni-directional consulting content, and multi-dimensional consulting form. On this basis, a set of personalized, professional and supportive knowledge sharing and innovation platform is built. All these provide important enlightenment for the specific implementation of the teaching consultation service of university teachers in China. We should create a dialogue model aiming at promoting the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of University teachers, concentrate on strengthening the problem-oriented teaching consultation service of University teachers, and strive to cultivate and construct the learning community of University teachers' teaching development.
Keywords: American universities; Teaching advisory services; 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of university teachers; University teachers' Teaching Development Center
[作者简介]宋洁绚（1979-），女，湖南常德人，中南民族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管理学博士，主要从事高等教育管理研究。
